星期三, 8月 13, 2014

回應梁文道「徒勞」說 _ 主場新聞

葉蔭聰

香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助理講師、獨立媒體 (香港)創辦人之一。

2012-8-1 9:58:48

梁文道指出香港的國民教育與制度環境(一國兩制)之間 ,存在巨大鴻溝,是香港基本的狀態。文道把這個結構描述得很好。不過,我並不認為這種國民教育是「徒勞」。

我同意,歐美大部份國家有national education,通常以非專科形式融入不同科目,例如歷史,而且也與他們國家的制度環境發生動態關係,尤其是強調公民權利以及多元文化及身份(詳情可看星期日《明報》有介紹的加拿大情況)。可是,全世界的民族主義都愈來愈不跟制度相對應,也不以正規教育為中心。例如,歐美國家出現的極右翼,通常以「反建制」姿態出現,訴諸於非憲法的原則,例如種族、傳統等等,運作起來主要不透過常規教程,感性多於認知,以儀式、符號、節慶、媒體事件等等主要運作場所。簡言之,是非常去中心化。

香港的國族主義想像與論述是這方面發展的極端例子。香港的中小學德育及國民教育科是今年新學期正式推行,但廣義國民教育(即不限於德育及國民教育科),早已運作多年,也並非以正規教程推行。以我對香港學生的觀察,其效果遠非「徒勞」,當然,其效果如何還需要多作研究。我暫時的粗略觀察是,它產生的效果是一種相當淺層的認同,尤其是大量的國情教育觀光團,它旨在培育學生對國族符號(如國旗)的反應,對國力象徵的認同,例如北京奧運、上海世博等等,也包括那些大企業、大工廠、金融中心等等。它根本不要求學生學習甚麼,尤其是沒有歷史面向,也不會要求學生對甚麼人大制度等有認識,反而處處透露及鼓勵功利心態(「年青人要把握北上融合機遇!」)。這種國族想像非常混雜,更會隨意加點傳統中國的東西(可以看一下教育局的參考教材),若要勉強找一個中心主題,大概就是「中國模式」;而香港的資本主義城市認同,從功利與意象上,香港學生要認同一個非政治的「中國模式」一點也不難。

過去許多學生參加國情交流團,去上海、北京感受國力強盛,全是經濟性的。即使早上要聽講者大談「進步、無私、團結」的執政集團,學生也大概不會太有印象,反正還未睡醒(這是不少學生告訴我的經驗),而且,他們更關心下午的旅程及吃喝。以上這些分散式國民教育,一直以來以相當含混、混雜、閃躲、非正式教程推行,反對人士及團體不容易找到著力點反對。最近國民教育爭議,除了得力於學民思潮這些少年人衝擊搞動,還因為這次是要推國民教育專科,以及那份土共拿公帑搞出來非常混賬的「中國模式」教師手冊,才讓國民教育的政治性充份現形,也搞動起港人的反共、恐共情緒。

我也同意,用「洗腦」一詞可能並不準確,我會姑且稱香港的國民教育為港式的膚淺國族主義(banal nationalism),它其實與一國兩制並不矛盾,甚至可能相當合襯。當香港學生去感受北京奧運及上海世博的時候,當他們很認同「中國模式」的經濟力量時,他們對「強國」有一種嘲弄、含糊、帶點犬儒的態度,要跟「強國」拿點好處並不會客氣。當他/她看到大陸市民,還是覺得他們落後、不衛生、不禮貌,甚至認為他們是「蝗蟲」,就是與自己不一樣。

在中共眼中,人心回歸並不需要把香港人變成雷鋒(大陸也幾乎沒有雷鋒了),只要都變成犬儒主義便行了。

儘管我跟文道有不一樣的看法,但我還是覺得他提出一個很好的面向,即我們的制度環境與國民教育之間的差距。最後奉勸大家,不要讓誅心論取代討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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